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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评
《蓝调天后》是一部20世纪20年代背景的电影,讲述了一场午后录音中的故事。故事发生在芝加哥,乐队成员们都在等待传奇的“蓝调之母”玛·雷尼的到来。然而,录音过程中出现了一些紧张的气氛。玛是一个无畏而脾气火爆的人,她与她的白人经纪人和制作人就她的音乐控制权展开了一场意志的较量。故事的焦点之一是雄心勃勃的小号手列维,他非常欣赏玛的女朋友,并决心在音乐行业中占有一席之地。在乐队在工作室排演室中等待的过程中,列维促使乐手们爆出一些揭露真相的故事,这将永远改变他们的生活。《蓝调天后》是根据两次普利策奖得主奥古斯特·威尔逊的戏剧改编而成的。它歌颂了蓝调的变革力量,以及那些拒绝让社会偏见左右自己价值的艺术家。这部电影由乔治·乌尔夫执导,鲁本·桑地亚哥-哈德森进行剧本改编。制片人方面,奥斯卡奖得主丹泽尔·华盛顿和托德·布莱克担任。科尔曼·多明戈、格林·特鲁曼、迈克尔·波茨、泰勒·佩姬、杜山·布朗等演员担任联合主演,而艾美奖得主布兰福德·马萨利斯负责配乐。这部电影以其精彩的剧情和出色的音乐而备受期待。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阿城的《棋王》里,来自底层的象棋天才王一生孤注一掷,在尘土飞扬的棋场上对弈十人。还年轻的阿城,给王一生画下一幅极富浪漫主义情调的速写:“……眼睛深陷进去,黑黑的似俯视大千世界,茫茫宇宙。那生命像聚在一头乱发中,久久不散,又慢慢弥漫开来,灼得人脸热…… 外面传了半天,眼前却是一个瘦小黑魂,静静地坐着 ”。
《蓝调天后》里,查德维克·波兹曼一出场就带着讪笑,黑瘦黑瘦的一张脸,显出眼睛的大和亮,更显出五官所促成的躁动和惊恐。出演这个角色的时候,波兹曼的结肠癌已经很重了,并最终不幸在今年8月28日离世。然而银幕上的他,却完美地把“病容”转化为一个年轻音乐家的“凄容”。看他表演,我马上想起“瘦小黑魂”这几个字。
和王一生那张写下千秋万代的脸庞不同,查德维克所饰演的利维拒绝传统、却被传统绑死。王一生对抗的是文革,一场试图剥夺中国人世俗生活的空前革命;1927年的利维所对抗的则是旧式蓝调,一种被美国主流社会高度剥削的黑人乐种。在世界两端的文学史上,这两个人物都在对抗王小波所谓的“设置”。王一生下棋,利维作曲,一个向传统求慰藉,一个向未来求荣誉。
之所以说“文学史”,当然是因为影片原作乃是奥古斯特·威尔逊1982的戏剧剧本。威尔逊比阿城大四岁,生于匹兹堡,除了以《蓝调天后》闻名之外,还创作过《藩篱》。大明星丹泽尔·华盛顿是他的拥趸,这几年作为出品人,先后把威尔逊两部作品改编成电影,更出演了《藩篱》中的一家之主。《藩篱》内与华盛顿对戏的维奥拉·戴维斯则再接再厉,诠释了《蓝调天后》中天后Ma Rainey本人。
本片完结于两个美国种族史上频繁出现的现象:黑人内部的冲动杀人事件、以及白人对黑人音乐的掠夺。整个片子的矛盾冲突,揭示的恰恰是这两个结局的历史必然性。理解这必然性,不能从查德维克的利维入手,也不能从维奥拉·戴维斯的歌后望去。最核心的一段话,反而来自戏份有限的老钢琴家的独白,大意为:我们黑人来自非洲各个部落,到了美国很快混合,被煮成一锅飘香的炖菜。人们端菜上桌,大吃一顿,又加入其他佐料、其他食材。美国黑人是什么?是这顿饭留下来的剩菜。
如何理解剩菜?蓝调本身就是一例。乐器全是欧洲的:钢琴,小号,长号,低音贝斯;创作者大多是黑奴的后代,和上述乐器一样,他们曾经是别人的财产。黑人所创作和演奏的音乐,甚至他们踏在美国土地上的身体,都是别人吃干抹净之后的余绪。好在社会与历史是永恒的饕餮,有无底洞般的胃口,于是蓝调音乐在二十世纪初的美国流行起来、大赚特赚,新一顿好饭里,黑人开始思考:我们能不能不再充当一盘菜,而是作为一个食客坐上桌边?
吃相不同,于是戏剧产生。“天后”贩卖自己黑人老妈咪般的歌伶形象,已经赚得盆满钵满;长号手卡特勒笃信基督,甘当天后贩卖生涯的护航员;老钢琴家托雷多早已背弃信仰,在人生最后岁月里沉思黑人的未来;查德维克扮演的利维年方三十二岁,正是爵士年代鲜衣怒马的弄潮儿,背负着耻辱的过去,没日没夜向往着有朝一日组建自己的乐队、白人唱片经理能买下自己写的好歌。
“天后”说得不错:唱片公司看她,就像嫖客看妓女;录音之后的动作,也无非是转过身子、提上裤子。但她舍不得老式蓝调的魅力,认为这音乐不是发泄,而是她看待世界的方式。在录音之前,她把名伶的架子摆足,呲着一口金牙银牙,一会儿抱怨录音室太热要风扇,一会儿又要白人经纪买可乐润嗓。她的一脸油汗、满心怨毒,像极了阮玲玉的《神女》的续集:那一夜她被混混缠上,自知今晚无幸,于是坐上高台,让一脸畏葸、满心恶念的混混给自己点一支烟。自此之后,贩卖歌喉与贩卖身体无别,但交易之前,她总要扮一回邪神。
卡特勒不谈自己,只讲了黑人牧师的经历:那牧师从佛罗里达乘火车北上,途径一个小镇,因为只能下车去上黑人专用的厕所而被火车抛下。在举目无亲、夜幕四合的镇上,他被一群白人追着招呼:“嘿,黑鬼,嘿,黑鬼……” 有人问他为什么来这儿,他回答,自己要去亚特兰大看生病的妹妹。白人说哦这样,但是你会跳舞吗。他们随即扯掉他的十字架、撕毁他的小圣经,看他跳个不停,直到他们厌倦了才散去。哀叹完这个故事,卡特勒回归自己的生活。生活是具体的,他最关心的并非羞辱,而是今天录音后的工资不能再用支票结了,因为即使是在芝加哥,黑人拿着支票也会被怀疑偷窃。
利维也分享了自己的故事:在密西西比,幼小的他目睹母亲被白人暴徒轮奸。然而这并不是他的生活;他所珍视的生活,在未来,不在过去。他还年轻,看见美女就动了红公鸡、黄母鸡的色情比喻,看见一双美丽的皮鞋就花掉一整周的工资。他写下自己的好歌,得到唱片经理的盛赞,他所向往的是北方城市的怀抱、新一代美国人的耳朵:纽约、芝加哥、华盛顿特区。
因此,当阿城的王一生双眼深陷的时候,威尔逊的利维却瞪大了野心勃勃的眼睛。这野心的天花板,是白人眼光、白人品味、白人心情,因为白人掌握着左右他音乐命运的资本。影片最后,白人告诉他,只有“天后”的音乐才能以天后的名字见光,而他的音乐则必须被白人社会廉价收购。于是他意识到自己的音乐无法给自己带来荣誉,除了及时行乐之外,他可能没有别的出路了。
于是,两个结局应运而生:老钢琴家踩脏了利维的鞋子,利维冲动杀人;唱片老板雇了一帮白人乐手,用美国白人闻名遐迩的轻松自如唱出了杀人犯利维所作的好歌。
1956年,猫王的《猎狗》开始火遍西方世界的时候,人们不知道《猎狗》的原唱是黑人女伶Mama Thornton。与本片中的“天后”一样,Thornton的脸也肥大、沧桑、不美。这段最著名的白人剥削黑人音乐的案例,在历史上无数次发生过。查德维克的“瘦小黑魂”去了哪里呢?利维杀人之后,又去了哪里呢?我在华盛顿搭地铁时,有黑人故意踩过我的鞋子。在城市的另一端,还有十几岁的孩子冲进别人的生日派对上开枪杀人。他们心里的怨毒,剧作家是说不清的。一片混沌之中,我只见到美国还有无数个利维,中国的王一生们却已经变老,正在变成吃饱了饭的人民。